第90页_予我千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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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页

  和畅长叹一息,道:“周怿。”

  这时的这一声中含着的深意,已大不同于先前。二人是同僚,亦是好友,多年的默契在二人之间静静流淌。

  周怿重复一遍:“我当回京。”

  倘说此前他还没想明白戚炳靖为何迟迟不准他回京,那么在今日看到邸报上的那道二王下狱的消息时,他便统统全明白了。

  卓少炎有孕,戚炳靖看似是命周怿率军护送她南回晋煕郡,实则是借此机会让他远离京中晋室风云。晋室一旦遭逢大难,周怿与此事的关联可以被撇得一干二净。当初面对周怿抗旨,戚炳靖的确没有逼迫周怿;但谁能想到他会以自己一贯沉默而强势的手段,干脆利落地替周怿做出了取舍。

  和畅这回没再劝阻。

  今京中暴雨将临,这一封朝廷发来的邸报言简意赅,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近日来戚炳靖函中不提,晋煕郡便无人得知。周怿是什么性子,岂能容忍自己置身事外,留戚炳靖一人在京中犯险?

  只是和畅心有疑忧:“你若一走,英王必定生疑,又如何能将她再瞒下去。她怀着王爷骨肉,万不能有所差池。”

  周怿道:“英王心思灵透,纵使我不走,你以为王爷京中诸事,她会毫无所察?至于还能再瞒多久,你我只能尽力罢了。”

  和畅不得不承认。

  稍思后,他对挚友道:“周怿,你去罢。”

  除此之外,也无须他再多嘱托什么。

  此辈儿郎的忠与志,非死难灭。

  ……

  周怿临走前,至卓少炎处行礼、告别。

  他将戚炳靖发来通报平安的书信送至卓少炎眼前,随后按军礼行过,说道:“王爷来函,召末将回京。”

  卓少炎问他:“京中有事?”

  周怿回答说:“并无大事。只是陈无宇将军不日将调任兵部,诸事杂多,王爷叫末将回去帮忙。”

  这番说辞是和畅几番斟酌过后出的主意。卓少炎太聪敏,若说无事,她必定起疑,不如从三道消息中择其一,据实相告。

  听后,卓少炎先是有点诧异,随即微微笑了,面露理解,又道:“将军在晋煕郡守了好些时日,确是耽搁了京中正事。炳靖在京,没有将军膀助,也定疲累。如此,将军便早些启程罢。”

  周怿说了个“好”,就将告退。

  但卓少炎又追问道:“朝廷的邸报,已有许久没送来我这边了。便连陈将军调任兵部这样的大事,我都不曾听说。将军可知是何故?”

  周怿低下头,答道:“和畅不愿让朝廷的事情惹殿下烦心,想要殿下安心养胎。这也是王爷的意思。”

  卓少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,然后再度微微一笑,没多为难他。

  她从衣袖中摸出一封信,交给周怿,“本打算今日递出的,既然将军要回京中,便劳烦将军代为亲手交给炳靖。”

  周怿慎重接过,应了。

  卓少炎最后道:“将军此去,务必保重。”

  周怿谢过,再行一礼,彻底与她作别。

  ……

  当夜,周怿即离府北上。

  在快马兼程的途中,他与鄂王府众人一样,并不知道京中朝堂上下已因桓王、睿王下狱一事而闹了个天翻地覆。

  正月十三日,鄂王在内都堂中宣令,命人持王令向南,诏谢淖归京,验问其杀害易王之罪。

  然而一直等到了二月初十,谢淖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在京畿境内过。

  这期间,桓王、睿王不止一次地到都堂发问,质疑鄂王包庇谢淖,意欲淹盖其罪行,故而无视朝纲,欺瞒朝廷,假意传令诏其回京以拖延时间,实则在暗中操控兵部、刑部诸吏,以谋助其脱罪。

  又过五日,户部新酒税令颁行,桓王当廷大发雷霆,于文武众臣前再次指斥鄂王行不臣之事。

  廷上,鄂王面无表情地听罢桓王怒气冲天的言论,破天荒地正面应对了桓王听似毫无理智的质诘。

  他对众臣道:“自接桓王、睿王奏举谢淖杀宗亲之罪以来,本王已叫兵部、刑部查验其证,此事的确是谢淖所为。”

  朝臣们闻之愕然。

  鄂王又道:“然谢淖杀人,有其缘由,本王并不认为谢淖当罪,而朝廷也没有必要再诏谢淖归京。”

  桓王上前怒称:“岂有此理!你倒说说,是何缘由,可在我大晋杀人而不伏罪!”

  鄂王转头看向刑部尚书詹丹,“有劳詹卿为桓王解惑。”

  詹丹闻之,持笏出列,一板一眼道:“自建初十六年六月起,易王便与大平之成王暗通款曲,以出卖大晋疆土、军马为筹,谋换私利。永仁二年夏八月,谢淖军驻大平金峡关,夜间截获一队被派往大平的易王府亲兵,又自他们身上收得易王与成王往来之书信。罪证确凿,谢淖因按军法,处以斩刑,然后又命人将他们的首级送往易王封地。易王在看到这些首级后,受惊而亡。”

  “简直是胡说八道!”桓王脸都涨红了,飞快地环顾四周,高声道:“易王死时,身被数刃,分明是为人所暗杀!此前所奏之匿名物证,样样都可证明是谢淖派人去下的杀手!至于谢淖是奉了何人之命,刑部与兵部竟不查?!”

  詹丹像是没有听见一般,反向鄂王道:“刑部与兵部在查验易王之案时,也查出了一些别的。”

  鄂王道:“卿可直言。”

  詹丹的声音极其清晰:“是。臣等查出,当初与易王一样同大平成王通谋卖国的,还有桓王及睿王。”

  鄂王问:“依大晋律法,此当何罪?”

  詹丹答称:“罪当弃市。”

  这般冷酷的话语,经由这般平实的语气说出,更加令听者股粟。因有谭君前事为鉴,在场诸臣无人敢轻举妄动、为二王求情说话。

  詹丹声音刚落,戚炳衡满是惊怒的声音便在另一边响起:“四哥,你是不是疯了!”他毫不顾及宗室威仪及体面,竟下意识地抬手去拔腰间的饰剑。

  有殿卫眼疾手快,立刻上前将他押住。他挣扎了几下,正将叫骂,却连嘴也叫人给堵住了。

  这一出兄弟阋墙,毫无遮掩地赤裸于众臣目前,且即将要向着更加不可收拾的地步冲去。

  戚炳昱双眼赤红,于廷上厉声呼喝:“刑部证据何在!”

  詹丹未语,垂袖等着。

  冷荡荡的大殿上,鄂王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入众臣耳中:

  “下狱问审,证据自然就有了。”

  ……

  永仁三年二月十五日,桓王戚炳昱、睿王戚炳衡坐通敌卖国之罪,下刑部狱。

  就在桓王、睿王锒铛入狱后的次日,内宫中传出消息,一直寝疾不起的少年皇帝终于恢复了神智,能够如常读书并说话了。

  第68章陆拾捌

  皇帝身体大为好转的消息一早传至昌庆宫,戚炳靖不见惊讶,只是颔首表示知道,并不急于去问视皇帝平安。早膳用罢,他着人安排,动身前往刑部牢狱。

  鄂王仪仗出行,沿途无禁却人人自避,这不光是因对其权势惯有的敬畏,更源于听闻昨日二王下狱一事后的骇惧。

  刑部内,詹丹早已命人安排妥当。

  戚炳靖一到,即有刑部官吏迎前,无须吩咐,便将他一路引入收押桓王、睿王的两间牢房外。

  刑部为二人打造的牢狱称不上差。不算狭小的窗洞,不算厚实的隔墙,不算粗重的锁链,不算潮霉的卧具,以及不算重防的守卫。总言之,以这等待遇来招呼犯有通敌卖国大罪之人,已足够彰显刑部对二人的心慈手软。

  牢房的地上有生鲜触目的血痕正如细蛇般蜿蜒流动。对比前述之善待,此正透着截然相反的、诡异的冷酷与残忍。

  血的腥气被牢房门外静燃的艾条苦味压没。

  仅仅一墙相隔的两间牢房内,戚炳昱、戚炳衡面上已无血色,因经彻夜刑讯,此时疲痛交加,皆卧缩于墙侧,陷入半昏半迷的状态,不察门外来者。

  有人递上审讯堂录。戚炳靖接过,一张接一张地翻看,看完后原封不动地递还,然后抬眼看向铁门内二人。

  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凛冬中冻结成冰的湖面,除非春至,否则任是何等狂风暴雪都掠不起湖面一丝波澜。

  詹丹站于他的侧后方,同样一脸平静地问:“王爷想要如何处置此二人?”

  戚炳靖回答:“按律处置。”

  詹丹说:“王爷虽提供了二人与大平成王交通的实证,然二人所谋不曾真的施行。按大晋律法,宗亲犯法罪减一等,若量二人之刑,罪难等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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